2015年2月16日 星期一

問題不在政二代,而是壟斷參與

大選將屆,突然「綠二代參選」的議題被大大關注--而且,大多是帶著一種「十惡不赦」的語氣在評論的。

說到政治世家,本島鄉親比較熟悉的是美國的甘迺迪家族、布希家族等等;或是聯想到歐陸悠久的貴族傳統。至於吾人身處的東亞,更能輕易地感受到「家族」在各種領域的重要性。

兩者之間的差別,可參考鄭立的【欠缺「貴族義務」的東亞文化】一文。

父執輩或家族有雄厚資源,出了一個子弟願意投入政治服務業,比起那些必須白手起家的政治參與者,看起來似乎不公平,但我同意前文的一句話:我們的社會現狀的確是「擁有更多本身並不伴隨任何義務,從社會得到多的人欠缺為社會負責的意識」,所謂的擁有,不僅是財產,也包括了權力;而且長久以來,政二代或富二代也非常恰如其分地扮演了一個「紈絝」的角色。因此,就算風向開始轉變,我們要評論政二代到底是有心服務社會,或者只是為了家族,也只能個案處理,很難找到一個一體適用的原則。

而針對「政二代」這個整體的攻訐(例如前面提到的「紈絝」),有時候非常微妙。最近風傳媒非常用力批評政二代,但是像吳典蓉「綠色新豪門」一文,其實是寫給「藍綠一樣爛」的所謂中立選民看的:既然藍太子被說得如此不堪,那綠二代一樣要被拉下來。

但這種說法其實並不是在鼓勵公平競爭,它隱喻的是:藍太子可以被選舉篩選掉,綠二代則是連被篩選的資格都沒有。

我們把時間拉遠一點,講個【萬曆野獲編】的故事。

民主體制下,要獲得政權,得靠選舉。但在中國明代,透過科舉獲取功名幾乎是一般人取得政治權力的唯一管道。每逢科舉,所有人幾乎是睜大眼睛檢視其中有沒有問題。但就算沒有問題,也要睜眼說瞎話說考試有瑕疵。

禍首是張居正。他當內閣首輔的時候,他的三個兒子,兩個中狀元,一個中榜眼。他死後,兒子的功名反倒成為蒙蔽皇帝的證據,在言官的攻訐下全部被褫奪。從此以後,只要首輔的兒子應考,就會有人上奏章痛批。首輔大人的兒子是不是有真才實學,不重要,因為只要罵首輔,就可以獲取政治利益,那誰還問罵得對不對呢。

例 如王錫爵的兒子王辰玉,是個少年才子,但是因為王錫爵剛好當首輔,怕被人罵倒,兒子中舉人後不准他參加會試。王辰玉隔了十三年才考上進士,錄取他的主考官 說:「當年我念書,是參考你中舉的考卷;想不到現在我反倒成了你的老師」。王辰玉只能掩袖拭淚,怪自己父親為何要當內閣首輔。而且最後王錫爵的名聲還是臭 掉。

萬曆野獲編的作者認為,這些當內閣首輔的人,本來是想藉兒子展現大公無私,但最後還是被批評,還誤了兒子前途,「所謂拙事無好手也」。

現在選舉已經取代科舉成為參政的主要管道,但是參選的敏感性並沒有因此消退,也因此還是會有人不是想要下場跟對手玩,而是想辦法把對手從外面玩掉。

然而,事先設定某些個人條件,然後具備這個條件的人都不能參選,本身並不符合民主之中的平等概念。

如果擔憂政二代挾豐厚的政治資源「入陣」,會影響民主,解決的方法應該是「多一點民主」:接觸政治的管道應該更多、更開放、更透明,讓選民可以更自由、更「正確」地提供政治人物誘因;同時,我們應該致力於讓政治人物容易被監督、被課責,而不是選上就爽爽做,要罷免掉卻有如蜀道難,難於上青天。
連勝文會輸,可不只因為「我爸爸是連戰」。那檢視綠二代,卻只問「他爸爸是OOO」,公平嗎?

「你好,我爸爸是OOO」的背後,跟一種壟斷、沒有開放的權力結構結合,才是政二代的真正弊病。

米公公歷史教室,我們下次見。